海关部门最近在全国多地查获了大批走私牛肉。其实牛肉走私在中国已不是新鲜事。据媒体报道，2013年中国牛肉消费总量约在900万吨，本国产量约为640万吨，进口量只有30万吨左右。也就是说，市场流通着超过200万吨走私牛肉，占全部消费量约四分之一。考虑到大量牛肉消费未被统计，这个数据可能会更高。

        这就难怪，今年6月份海关打击走私冻肉，一下就查获10余万吨，比前几年全年牛肉进口的总量还要多。当然，其中包括一些冷冻猪羊肉。那些耸人听闻的“僵尸肉”，其实只是少数存储过期的变质肉。如果说走私冻肉就是劣质肉，显然并不现实。毕竟走私肉是市场供应的一大源头，发生食品安全事件却鲜有听说。

        为什么走私牛肉如此之多？一句话，本土牛肉价格高于国外，进口渠道已不能满足需求。

        中国是世界上第三大牛肉生产国，产量仅次于美国和巴西，这个产量远不能满足庞大的市场需求。中国经济增长快速，居民消费能力增强，牛肉产量增长却十分缓慢。2008年到2012年期间，肉牛存栏量从8900万头减少至6500万头，正是这时期牛肉价格才疯涨起来。中国人均牛肉消费量远低于国际平均水平，也低于同等经济水平国家。供给有限，需求强烈，价格自然就上涨。目前中国牛肉消费价格之高，已经可以和美国欧洲比肩，和巴西印度相比则要高出一倍以上。

        牛肉产量有限，需求又如此强烈，为什么不大量进口？最常见的禁令理由是：防止疯牛病疫情传入。2001年中国禁止日本牛肉进口，迄今已有14年；2003年禁止美国牛肉进口，也是担心疯牛病传入。十几年来政府多次以疯牛病为由禁止牛肉进口，对进口规定了极低配额。2013年以前进口牛肉量只有区区几万吨，在市场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
        其实，防疫的理由说起来十分牵强。自1986年疯牛病被确定以来，近30年间感染人数二百多人，绝大多数在英国，并且集中在1996年至2004年，最近十年已罕有发生。美国自2003年发现首例疯牛病病例，直到今天一共只发现4例病例，分别出现在2003年、2005年、2005年和2012年。这些疯牛病例都没有造成疫情扩散和人感染。2013年美国还被认定为全世界疯牛病风险最低的国家。全世界对美国牛肉进口的禁令，基本上都是短时间内就放开。中国的进口禁令从2003年开始，直到今天还在执行。

        中国对巴西牛肉出口的禁令，看起来非常谨慎，其实也是荒唐的过度反应。2010年巴西境内发生一起疑似“非典型疯牛病”。所谓“非典型疯牛病”，是病牛因年老等因素罹病，属于自发和偶发现象，危险性比典型疯牛病低许多。当时巴西政府强调，被检测的牛未出现疯牛病症，也并非因疯牛病死亡，只是在牛体内发现了病原体。为慎重起见，巴西政府将这一病例送往英国检测。

        2012年12月6日，这则标本被送回巴西农业部，确认为疯牛病的病原体。次日，世界动物卫生组织还正式通知巴西政府，维持巴西“非疯牛病风险区”的卫生级别。这个级别和阿根廷、智利等国一样，表明牛肉生产十分健康，贸易不受任何影响。12月20日，中国农业部和质检总局却发布公告，严禁巴西牛肉进口，这项禁令一直维持到2014年习主席访问巴西才解除。

         巴西是世界上第二大牛肉出口国，每年活牛存栏量超过2亿。从2010年到2014年，巴西一共只确认了三例“非典型疯牛疯”，被公认为世界上牛肉生产最安全的国家。世界动物卫生组织的评级一直是“风险可忽略”，和中国同级。

        中国媒体那里，巴西就成了耸人听闻的“疯牛病疫区”，完全是以讹传讹的捏造。海关和卫生部门查获大量来自巴西的走私牛肉，基本当成高度危险品销毁，走私贩也被当成黑心商人。只能说，政府对于疯牛病信息的不公开和渲染，造成了很多无谓损失。

        当然，更多的巴西牛肉则通过走私渠道流入中国。2013年，香港成为巴西牛肉的最大买家。它的背后正是庞大走私网络支撑起来的中国市场。类似情形也发生在印度身上。印度未发生过疯牛病疫情，同时是世界上第一大牛肉出口国。这不妨碍它和巴西一样，登上中国进口禁令名单，成为中国走私牛肉的进口大国。

        很多人说，疯牛病非同儿戏，理当慎重。话虽如此，从谨慎对待到完全禁止，应该有很远的距离。方舟子曾写文章称，在英国吃一餐牛肉而染疯牛病的几率是100亿分之一，在其他国家的几率就更低。如果只吃不带骨头的牛肉，不吃富含神经的牛内脏，得病概率就更低。全世界每年牛肉产量超过6千万吨，存栏量以亿计，疯牛病的发病数屈指可数，根本不会造成实质威胁。中国对疯牛病的恐慌，在全世界农产品贸易都极为罕见。很多国家批评中国政府反应过度，并非没有道理。

        疯牛病出现已三十多年，除了初期给英国带来一定损失，其他疫情损失微乎其微，绝大多数损失是防范措施带来的。表面看每有病例通报，各国都拉响警报，出口国损失巨大。贸易是互惠互利的，进口国其实也在承受损失。由于长期拒绝外国牛肉，中国人吃了十几年高价牛肉，代价也算够大了。中国牛肉进口长期只有几万吨，直到2013年才增长到29.7万吨，是上年度的近4倍。和整个市场近1000万吨消费量相比，还是太微不足道。如果不是高价限制了购买力，会有更多中国人享受到牛肉福利。

         除防范疯牛病疫情，限制牛肉进口的重要理由是：保护国内养牛产业。这一点无论官方还是业界都不讳言。为保护本国养牛产业而限制进口，对进口征收高关税，这其实是落后的贸易保护行为。从自然条件和各项成本看，中国的养牛产业并不具备竞争力。为保护少数利益，广大民众的餐桌福利被牺牲掉了，同时还要耗费大量的政府补贴。

        开放进口的首要好处是民众福利改善。普通家能吃到便宜牛肉，走私渠道会减少，牛肉品质得到保障。从养牛产业看，大量粗放低效的企业瓦解，存活下来的是少数强大企业，环境压力会大大减轻。贸易保护既低效也无必要，实在到了该放弃的时候。

（作者：菁城子）